我向来是一个敏感的人,却惟独对疼痛感到迟钝。
从小到大,我身边的很多朋友都发生过各种各样的意外,几乎每个人都动过些大大小小的手术,要熬过不少行动不便的日子,抑或是在医院里苦闷地无所事事几个星期。而对我来说,医院却是一个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地方。即便是住家医院的家属区里,我只在小时候打疫苗和找父母要家门钥匙的时候才有幸进去,以至于我人生的第一个手术只是双眼皮手术。
基于以上的原因,我曾深深感到自己能健康、平安地长大是一件何其幸运的事情。然而近来突然发现,或许我好像并不是一个那么一帆风顺的人,而是我对很多痛苦的触动程度相当的高,以至于我不会感到疼痛,自然也就愈合了——又或者一直没有愈合,就这样半调子地继续着,但我却觉得恰好。
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我经常在过去很多天后,发现自己身上某处已经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结了痂。小时候我顾着和小伙伴在乡下的草堆捉迷藏,被树枝足足划了十五厘米长的创口,竟然是被别人发现我走路的时候在淌血才意识到的,然后我才好像被这一叮嘱“刺激”到似的,感觉到确实有些疼痛。诸如此类,我经常在身上看到各式各样的伤疤,而且只有在发现了这些伤疤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的疼痛。这样的感觉好像是一种特殊天赋似的,在我的视觉与感觉之间建立起了不可分割的连接,但凡是我没有注视到的伤口,好像都是可以忽视的。
而肌肉的劳累好像却是另一种感觉,对我来说,肌肉的疲惫感总是比痛感更加强烈。我在长跑之前曾扭到过脚,而那种扭伤感在跑步之前还强烈的存在着,在奔跑之后不久就被肌肉的疲劳疲惫感所代替了。对于我来说,肌肉的劳累是比肉体的疼痛更高级的感觉,我可能因为肌肉的劳累而停止,却很难因为疼痛而停止奔跑。这之中原因或许还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疼痛,所以对疼痛的阀值自以为很高。
但我确实感受到过伤病的疼痛。我个人认为这并不是一种单纯的肉体的折磨,它带给人的精神刺激远大于肉体折磨。就像是将一个人的双手戴上了镣铐,那些呆滞的人的手不会受伤,被镣铐勒出伤痕的,恰是那些想要起舞的人。伤病囚禁的并不是一个肉体,而是一个想要跃动的灵魂。当一个人不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健康正常地生活的时候,要有多大的勇气与毅力才可以宁愿被镣铐勒着也要起舞。但凡遇到了真正的疼痛,我第一时间都会悲观地感到疼,一直持续地感到疼痛,就会一直地感到不快与愤怒,在这期间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做些什么让自己快乐,都是一种勉强与自欺。
我很希望我能够一直对疼痛迟钝下去,而真的用眼睛目睹疼痛的那天,最好永远不要来到。
0 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