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 告白陷阱

现在的我正在面临一项难以选择的事件的抉择问题。事实上，我就在刚才的几十秒中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被表白，现在那个表白的女生就站在我的身前，面色绯红像一只弱小的兔子一样盯着我，等着我回复她。

我想现在才不会有那种听到女生说出“我喜欢你”就同意跟其交往的男生吧，如果有我也肯定不是其中一员，毕竟作为一个单身正直的少年，我的初恋我还是很希望是由我自己向自己喜欢的女生亲自提出来的，让女生说出来实在是太过分了。而且身前的这位女生很不凑巧还并非我所喜欢的类型……怎么说，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恋爱经验，没有过喜欢的女生，更不知道要怎么回复这么突然的事件。

她是人群中再普通不过的女生类型，似乎达成了国民的标准身高标准脸型标准性格，连告白的方式也很普通。高三的最后一个的七夕的巧克力，实在是很拙计的告白手段。如果只看这些我就可以坦然大方地拒绝她，随便编出一个“我有喜欢的女生了”这样的事情来混过去，最多也就是让她今晚很悲伤地哭一阵子而已。可怕的是，她可能连在晚上哭的机会也没有了。她的死亡日期是今天。

我从小就是“死亡协会”的成员，怎么解释这个词语比较好，我想比较形象的就是：我是混在人类之中的死神，我除了正常的生活外还担负着一项职责和使命，引导死去的人的灵魂使其超度。我们既是人，又不是一般人。我们的眼睛可以看到浮在人头上的死亡时间，我们以此来了解何时执行我们的正式工作，当然我们“死亡协会”的人的死亡时间是不会显现的，因为我们并非一般的人，我们拥有与生俱来的灵魂不死的能力。

死亡是一种不可抗拒力在作祟的事情，人类永远无法预测自己会在何时死去，这就是人类对死亡感到恐惧的原因。而灵魂不死，就意味着并没有死的概念，也就是失去了死亡的本身的意义，就谈不上死亡了。

女生叫陆然，死亡时间是今天的7点38分。

这意味着这将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了，如果我不把她的这种对某人的爱慕的心意接受下来，虽然我不知道死亡的真正感受，但是我想她作为一个灵魂意识到我就是死神的时候会感觉很伤心吧，毕竟我连她的最后一天都要破坏她的好心情。

接受还是不接受，简直想的我脑袋都要破了。

“呃……你这样说了，但是我们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到那种要交往的程度不是吗？我们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呢……”我以很笨拙地方法想要婉转地拒绝，脸上都冒出汗来了，我只好偷偷地用手抹掉。

“可是我喜欢你啊……”陆然的声音有点抖，但是眼睛一直注视着我，我看她这样的表白似乎也是做足准备下定决心的了。

“你……喜欢我什么？”我不好意思地把脸往旁边转了一些，天，这是我第一次跟女生面对面地正经起来说话，女生的气场真是太可怕了。

可恶的是班里我几个平时关系很好的“兄弟”已经闻风赶来，一边发出很暧昧的声音，一般把脸往这里凑，有个混蛋还大喊了一句：“你小子也有今天！”

陆然身边也有几个看似在看书其实是用书挡着脸听着我们谈话的女生，我猜就是那几个可恶的女生怂恿这样一个纯真可爱善良的女生跑过来给一个没有半点拒绝常识的天下第一帅哥抒发自己个人的思想感情的。

呼，怎么办？

“你对人很温柔，而且笑起来很好看，功课又好……反正我喜欢你。”她好像试图举出更多的例子来，但是中途想了几秒就放弃了，看来我真的是没有什么能够感化女生的优点吗？她用很干脆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句。

“嗯……所以你说你喜欢我，意味着什么？”

天呐，我这真是人渣的问法，让一个女孩子红着脸说出那么多平时我都不敢说的话就算了，还要接着逼问这种事情，这不是把自己和她一起往火坑里面推吗？！我长吁一口气，“啊，我收回刚才的话。对不起。”

气氛依旧相当尴尬，排除那几个看白戏的混蛋不说，整个班里的视线都聚焦在这个原本应该十分不起眼的角落，刚刚买完水回来的同桌也刚进门，本来跟旁边的人谈天说地，但是进到班里发现十分安静，然后立刻就停止了。我感到我简直身处战场啊。

“就是，我也喜欢你很久了，跟我交往吧。”

我本应该毫无底气的微弱声音居然被安静的教室的氛围下显得十分大声，虽然我是按照平常的声音说出来的，但现在听起来简直像是喊起来的。我真想问问说出这句话的我到底是在想什么啊！跟一个马上就要死掉的女生谈恋爱，然后等她死掉她告白这件事情不久全盘归零了吗？我怎么背着一个“被死掉的女生告白过然后交往一天的男友”这样的身份再去跟我喜欢的女生谈恋爱啊！

更何况我也不喜欢她，这样不是伤了她的心吗？

但是话说出来了，真他妈收不回去了。

“喔哦！又是一对情侣！”

“掌声呢？”一个家伙开了口，瞬间教室里充满了掌声。

可是我感觉更像是对我犹豫不决地错误决定的嘲讽，而且面前这位女生瞬间从刚才的主动方变为了被动方，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兴奋地跳了起来，“真的吗？”

“唔，嗯。”

“亲一个嘛~”旁旁旁旁旁边的人到底在说什么！越来越、越、越过分了！

这绝对是事先串通好的全套啊，这句话刚刚被我听到，陆然就开始扭捏起来。

“呃，我都送给你巧克力作为我的表示了。你呢？”

……这是让我满足一个少女的心愿到什么地地、地地步啊！本大爷的初恋怎么可以这么草草草草草率地对待！

但是我确实没什么东西能表示……豁出去了。

我把身子靠了过去，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她很乖的闭上了眼睛。

当嘴唇互相重合的那一刻，我顿时觉得我掉到了这个表白陷阱里。

2

【叫你什么好呢？还叫你全名吗？】上晚自习的时候突然收到了她的纸条。

我朝着前方看了过去，发现她正在转身朝我笑，她头上的死亡时间不知为何仿佛在对我施以压力，凡看着她就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距离她的死亡时间还有1小时。

话说，又不是小学生了还玩这种无聊的东西……我拿起笔来无奈地写起来。【你可以叫我阿宇，我觉得全名也无所谓】这样回是不是用点平淡了？我很变态地在最后一句的结尾加上了一个“~”。

加完之后的我是全身的鸡皮疙瘩。

【傻宇~】

她这次笑的更开心了。

【……随你吧】

“太冷淡了！”

不知道同桌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现在正在写的纸条，然后很认真地提出了建议。我立刻往后缩成一团，手紧紧握住了纸条。

“你这又是害羞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嘘，听我的，这里要这么写……”

她一手拿过去了我紧握着的纸条，摊开铺在桌子上，模仿着我的字迹写着字。

【怎么样都好 随你喜欢吧~】

她给我展开看了之后传给了女生，脸上一副胜利的老妈的神色，就好像多年没人要的孩子突然有女孩子愿意跟其结婚一样，虽然我才不是她儿子。

【放学后能跟我一起去买冰淇淋吗？傻宇~】

我犹豫了一下，视线望着她，她并没有转身，但是头上的数字很明显在告诉我这件事的答案一定没有“NO”，应该是一个没有任何不确定因素的答案。

【OK啊，不陪你我能干什么~】

一把冷汗，感觉自己把纸条传过去的瞬间又往表白陷阱里栽得更深了。

“话说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小绿呢。”同桌趴在桌子上看着我。

“没有啊。”

“可是你跟小绿不是从小学上到高中一直在一起吗？关系很好啊。”

我对女生的兴趣比对电脑游戏的兴趣少多了，才不会注意那种事情呢。“哎，这样吗……”

“是这样吧。”同桌随口的回答了，又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突然转过脸来看着我，“你可别让陆然伤心啊，像她那么可爱的女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的。”

“嗯。”我想当不爽快地回答了，虽然这种不爽快是表达在心里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无法把“好心肠”这个词套到我的身上，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外表温柔开朗内心冷酷无情的人。因为只有这样的我，才能胜任死神的工作，我们微笑服务，却残忍地夺取他人的生命——虽然这是自然界的规律之一，但是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接受死亡这种可怕的状态的。

微笑的杀人狂怎么能用“好心肠”来形容。

我粗枝大条的时候从来不会考虑这种事情的，但是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却是要把我和“好心肠”这个词强行联系起来的事情。我在干什么？在跟一个还有一个小时生命的女生谈恋爱。我爱她吗？不爱。这真的是“好心肠”吗？

真纠结。

下课，陆然就跑到我座位上来了，在我手里放了几颗手折的星。“这是刚才的纸条做的哟~我很厉害吧。送给你珍藏咯。”

我的心有一种十分难受的感觉，我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谢谢。”

“等着我拿书包哦，你也快一点。”她用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哦……嗯。”

我的心又飘远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外面的雪堆得很高，天气很冷。放学的时候天色早都暗了下去，灯火通明的城市令人感到有种不真实的气息。我鼓起勇气拉起了陆然的手，她倒是没有怎么吃惊地相应了我……我越来越搞不明白我在干什么了，看着她，总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明明跟我一样的年龄，有些人却不得不面对死亡，而我或许比这些知道死亡的人更痛苦，明明有那么多希望在他们的脑海中，我却只能冰冷地对他们说“不”。生命似乎就是一场逃杀，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的丧失生存的权利。
    我握着陆然的手更紧了，不管我是否喜欢她，我不想让她那么早的死掉，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很多梦想没有实现。
    怎么可以死在青春的路上。
    与命运抗衡的力量，我知道我并不存在，但是，我有试图改变命运的决心，我要改变命运，没准是一件天方夜谭，但是我一次都没有这样做过，顺从命运的工作，令我的身心都麻木了。我不想要做异份子，我只是想要夺回一些属于她的东西。
    “怎么了，一脸认真的？”陆然看着我一个人独自沸腾起来，感到很不解。
    距离死亡时间还有47分钟。
    “啊，到了。”她指着前面的店面，“我想给店里的阿姨介绍你哦，可以吗？”
    我感觉满心的沸腾被她这样的行为又给泼灭了，但是我咬了咬牙，大丈夫，怎么能让女生为难！“为什么不行啊！”
    “你真好。阿姨，我把那个男生带来了哟~”陆然笑了一下，转身向店里走去。
    我猛吸一口气，跟着她后面进了店。
    为什么我突然有种见家长的感觉……我摇了摇头，确定清醒。被称作“阿姨”的人走到陆然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然后笑着说：“长得不错嘛，想吃什么口味的？”
    “嗯……原味的。”
    “啊，你喜欢原味的吗？”陆然问道。
    “还好。”
    接着陆然和阿姨两个人一起坐在接客的两个小椅子上，陆然和阿姨讲了今天的故事，阿姨就在一边听着，冰淇淋好了，我一个人站在两人旁边倾听着对话，默默地吃着冰激凌。明明是要入冬了，陆然还带我来买冰激凌，我就很奇怪了，现在我倒是想说，陆然感觉跟在学校里我所认识的那个女生变得不一样了。感觉能接触到她的生活实在是一件好事情，我吃完了冰淇淋。
    我绝对不是因为有吃的才说这种话。
    陆然站了起来，对我说：“对不起哦，让你陪我来。”
    “没事的。”
    “阿姨，我先走咯，明天再见。”
    完了，她又说了这种事情，我本来就很不堪一击的心脏又接到了更狠的一招，这让我完全没有心思想别的事情了，怎么办，距离死亡还有30分钟，我要怎么让她拥有明天…… 
    “明明家住的很近，却没有一起回家过哦，我们。”陆然看了看我。
    “我送你回家吧，路上可以走慢点吗。”我突然觉得是个好办法，于是赶紧接话道。
    她好像有点吃惊，然后点了点头。
3
    紧接着我就一句话也憋不出来了……
    跟异性单独相处真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因为你憋不出来一句话。
    “今天天气不错呢。”
    “啊，啊，是。”
    陆然明显被我吓到了。
    真是失败的话题……但是就这样沉默地走下去，很快就会到家的，到家之后就没有办法再保护她了。
    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可以说的话了……我现在感觉每走一步都尽可能地放慢脚步，绞尽脑汁地思考可以用于对话的话题，但是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跟别人分享，更何况是女生，我怎么会有事情可以说呢！实在是令人心烦意乱，我感觉脑子要炸掉了。
    “变成这样子，从来没有过。”陆然突然开口说话了。
    “嗯……什么？”我当然也被她吓了一跳。
    她提了提书包，“就是说，我给你表白，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什么意思？”
    “我初中的时候开始认识你的哦，但是你不认识我，我在跟你不同的班级，不同的楼层，但是每天都可以看得到你，当时就很喜欢你了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陆然继续说着。
    “上高中跟你分到一个班，真的是很高兴。但是永远无法跟你搭上话，也不知道你的喜好，我要进入你的生活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过我想如果在一起学习，我们之间始终会发生一些事情的。”
    我静静地听着，月亮在夜幕中散发出柔和的光，照射在她的脸上。
    “很可惜吧，我们始终是普通同学的关系……也许是完全没有缘分呢？我这么想的，但是又不忍心这么简单就认输。”她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我知道你的名字比你知道我的名字的时间要多得多，我知道你的事情简直比我知道自己的事情还要全面。你报取的大学我的分数达不到……我现在真的很努力地在学习，我希望可以继续地喜欢你。”
    “但是我实在是没有信心……嗯，我就这么死马当火马医地决定了要给你表白。只是希望你知道我喜欢你，其他的我都没有想过，我只是希望这样做能让你记住我。”她笑了笑，“因为傻宇你身边也有女生啊，被她们抢先了我就真的哭了。” 
    “我这样很奇怪吧？”
    ……
    “陆然，你都说了什么可怕的话……”
    “嗯？”
    “傻宇……你怎么了？”
    估计她也没见过这样的我，我也被我这样的反应吓傻了，我就这么站在原地，眼睛里面源源不断地流出水来，我不禁想要痛骂自己是个人渣败类，但是我现在几乎连话都无法说了，满脸的水珠堵塞住了很多想要表达的情感。
    陆然拿出纸巾，帮我擦了擦泪。
    “对不起……”
    我只说出来了这样的一句话。
    月亮温暖的光，驱赶了入冬的寒冷，灯火通明的城市，带着如此陌生的真实感。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陆然问道。
    “……对不起。”我抑制不住心中很奇怪的感情，它把我推向了匪夷所思的地方，此时的我紧紧地抱住了陆然。
    距离死亡时间还有3分钟。 
    “有很多事情想要跟你一一说明清楚是很麻烦的，你现在躲到我的身后吧。” 
    “哦……嗯。”她虽然想问什么，但是没有问出口。 
    回家的小路，静悄悄，我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夺去陆然的生命，但是我正在想要做什么改变这个命运。不应该让她死，她不应该死，这是我第一次感到我的工作何等残酷。
    她像猫一样安静得躲在我的身后，我暗暗地数着时间，还有1分钟。
    究竟会发生什么……
    “小心！”陆然突然大声地向我呼喊，但是随即我转身，我看到一个手持刀的蒙面男人推开了我，向我的胳膊狠狠地划了一个口子，紧接着我由于疼痛而离开了原本的位置，身后的陆然暴露在歹徒的面前。
    这就是事件吗？可恶，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阿宇……没事吧。”陆然小声地问道。
    “没事的。”我勉强地站了回去，“不要伤害这个女孩子，有什么冲我来吧。”
    “滚。”歹徒恶狠狠地丢出这一句话，然后用刀子刺中我的肚子。
    顿时感到眼前一阵眩晕，我失去了重心，跪倒在了地上。这么重的伤，搞不好会丧命吧？我苦笑了一声。我的命失去就失去吧，我不能让陆然死掉。不能……
    可恶，心中这样想着，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阿宇！”陆然的声音在试图叫醒着我。
    “快跑啊，你在等什么！”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喊着。
    居然最后面临生命安全的人是我，真是一件讽刺的事情。
    因为我是不会死掉的。
    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解除了，我站了起来，拼劲全力去追正在追陆然的歹徒。
    “陆然，快蹲下。”感觉距离似乎足够了，我让陆然按照我说的去做。
    我用石头砸向了歹徒的头，他应声倒下了，我呼了一口气。
    之后，我也昏倒了。 
    ……
    醒来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第二眼看到的是陆然的眼睛。
    陆然没有受伤，她在歹徒被我砸晕后第一时间打通了警察和救护的电话，给我做了止血的急救，而且幸好我的伤都没有伤及要害，我一个星期之后就可以出院了。歹徒是小区中连续犯罪两起的女性强奸案的元凶，警方也调查多时，这下被我捡到了一个见义勇为的锦旗，说是等我出院送到学校里去……
    “你难道知道会发生事情？才跟我一起回的家？”说完话，陆然还是一副很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
    “怎么会。”我看着她笑了笑，“突然发生的罢了。” 
    她活了下来，头上也没有了死亡倒计时，我心中的一块石头沉了下来。
    “陆然……”
    “嗯？”
    “我从被你告白开始，我就觉得我掉进了一个陷阱。”
    “什么啊？”
    “搞不好，我掉进了你的告白陷阱了。”
    同班同学的生命，其实在我眼中不过是回收的工作，而她突如其来的告白，却打乱了工作的一切程序，不仅让我没有完成工作，而且还违反了工作要求，还让我莫名其妙地喜欢上她了。
    这一定是告白陷阱。